第2章 叔公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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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爷，这是老太太吩咐给您炖的山药肉羹，老太太说了，这汤等凉了就有腥味儿，嘱咐让您趁热喝下！”一袭青色绣花袄裙的丫头稳稳当当地端着茶盘，鹅蛋脸杏仁眼，琼鼻微塌，颊上有两三点小小的雀斑，看起来分外温柔可亲。她笑语盈盈地立在门口，看着庭院中正有模有样打拳的小主子，言语间态度恭敬而不失亲昵。
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，听清楚话中内容，小男孩停下动作，玉雪可爱的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，低声嘟嚷着：“怎么还要吃补汤呢——”虽是抱怨，却也并没有什么厌烦神色，伸手掸了掸衣摆，便往屋内而去。
这小男孩，便是曾经的华国丧尸基地小队长卫偌斓。
人死如灯灭，卫偌斓从来对灵魂这一说法嗤之以鼻。那天选择了自爆，能拉着一票异能者高手同归于尽，虽然对妹妹有些歉疚，他却也绝不后悔。
然而谁能想到，世间竟真有借尸还魂这般奇异的事情呢？一夕之间，生死轮回，在熊熊烈焰的灼烧下，曾经横扫一票异能者的丧尸小队长，居然便成了另一个天地中封建王朝的王孙公子、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小男娃！
末世之前，自家妹妹一度很痴迷于某绿网上流行的一类小说，拜她所赐，耳濡目染，队长也稍微知道那么一两个名词，果然洋洋大观千奇百怪，想来这就是所谓的重生吧！
小男娃名唤卫若兰，因为得了天花，其祖母便带着他到庄子上休养，哪知高烧之下一命呜呼，队长才得以死而复生。无论对于卫家、还是对于队长而言，这都是好事，只一点却叫见惯鲜血杀戮的队长很不开心，丫的，这名字也忒娘了些！不过既然白占了人家的身子，队长咬咬牙，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接收下来。
“我的乖孙哎——”卫老太太一进门就瞧见自家宝贝孙子端端正正地坐在紫檀圆桌旁，身上还是一袭短打装扮，不由得抚手而笑：“听墨娥说，兰儿今早上起来打拳了？好好好！不愧是我卫家的子孙！”
卫若兰正捧着青花蟠桃折枝瓷碗，小口地抿着里面乳白色的汤水，听见门口爽朗的笑声，他抬起头来，嘴巴上沾上一圈牛乳的痕迹，瞧得一旁的墨娥捂嘴偷笑。
“给祖母请安！”卫若兰“噔”地从锦凳上跳下来，平稳落地，抱着小拳头，精致的小脸绷住，嫰声嫩气地朝卫老太太行礼。
这一派严肃若是搁在大人身上是恭谨有礼，由得他一个小娃娃来，怎生一个可爱了得！卫老太太瞅着卫若兰嘴边的牛乳，忍俊不禁，真是恨不得把乖孙抱起来好好揉一揉。事实上，她也确乎这么施行了。
被拥进一个满是檀香芬馨的怀抱，卫若兰挣扎一会儿便放弃了，放任自流地由着卫老太太抒发疼爱之情：“祖母若有事情，只派人过来通传一声便是，晨起雾气污浊，怎么好劳烦您亲自过来呢？”抬头对上卫老太太慈祥可亲的面容，卫若兰语气中不禁带上些嗔怪：“祖母如此不顾惜身子，岂不叫兰儿伤心得很？”
话一出口，卫若兰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贸然，哪里有孙子约束祖母的道理？只是卫老太太与自己那慈爱却早逝的外婆很是相似，竟让自己有些忘情了。
被小辈这么责备，卫老太太并不见恼意，反倒是心花怒放：“好孩子，祖母哪里就到几步路都走不动的地步了？来来，快些将这山药肉羹用了，祖母要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呢！”
闻言，卫若兰放下心来，偷偷觑了一眼卫老太太，大约老人家对孙辈都是这般宽容迁就的吧，记得小时候外婆也喜欢将自己抱在怀里揉来揉去的……从小到大都是严肃高冷的队长大人完全不懂得怪阿姨的心态啊！
换了衣裳，卫老太太搀着卫若兰，并不带旁人，径自便往庄子后面的小山而去。
“兰儿，来给叔公见礼！”
男娃娃一袭湖蓝色小袍子，腰间系着松花绫汗巾，另挂了一块玉质温润清透的白玉牌；柔软的发丝在头顶攒成小髻，凤眼清泠，尚且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绷着，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感。他抱着拳头施礼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，却令立在窗前仔细观察的青衫儒士眼前一亮。
被人捉住通身上下捏来捏去，饶是卫若兰拼命压抑住自己的不快，旁边的卫老太太也能察觉一二，忙将气鼓鼓的乖孙子抢回来安抚一下，身手敏捷得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：“我说卫慕言，都一大把年纪了，就不能稳重点？我家兰儿从来娇养着，你别生了什么鬼念头！”见对方要顶嘴，卫老太太一句话堵上：“这可是楷儿留下来的独苗苗！”
闻言，卫慕言讪讪收回手：“我这不是看小侄孙资质上佳，一时间高兴嘛！”紧接着，他眼睛晶亮地对上卫若兰一双点漆般的眸子：“小侄孙呀，要不要和叔公习武呀？叔公可厉害了呢！以后谁要是欺负你，叔公帮你打回去好不好？”
卫若兰狐疑地打量着他，皱了皱眉头，在他的记忆中，祖父安穆侯确实有两位庶出兄长，只是如今都已过世，何况若真的是叔公，这也忒年轻了些——他仰起头来看向卫老太太，声音稚嫩神色天真，叫他自己都有些牙疼发酸：“祖母，这位伯伯是谁呀？是不是丫鬟姐姐们说的拐子，专门拐小孩子去卖掉？”
“他可不是拐子，倒是只泼皮猴子——”含笑摸了摸卫若兰的发顶，卫老太太抬眼看向那边因童言童语而憋闷的卫慕言：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，待会便一并吃个便饭吧！我倒想留你住几天，可那一位铁定是不肯答应的！”
卫慕言想了想，点头应下：“留我一个在这儿怪冷清的！嫂子，别的我没讲究，一道八宝豆腐，您可不能藏私呀！”
瞧着他这耍赖的模样多少年不曾改变，卫老太太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：“偏你促狭！荣妈妈早就回家含饴弄孙去了——罢罢罢，权当是我这宝贝孙儿的束脩！”见卫偌斓抬起脸来满是疑问，她微微勾起唇角：“兰儿，日后便由着你跟着叔公，可得把你叔公那一肚子的学问本事都给掏出来才是呢！”
听祖母这般言辞，卫若兰心中惊讶，情不自禁又瞥了一眼正伸手折树枝的卫慕言一眼，这一眼不打紧，却叫他看出些门道来：“兰儿遵祖母命！”
两大一小缓缓地往山下走去。
……
提起卫氏一族的渊源与荣耀，便是京城里三岁小孩也能津津乐道地说上一通。
本朝太/祖皇帝起兵于微末之中，戎马征战十余载，方才建立了如今的大康。
前朝末帝昏庸无能，阉党把持朝政，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来讨好末帝，导致民不聊生、兵乱四起。
太/祖当时是个无品无级的小卒，因为饥荒横肆不得已出来投身入伍，谁想军士饷银竟被宦官挪用去为末帝建造行宫去了！
二十出头的青壮年，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，因为粮草供应不上，行军速度减慢，被掐着嗓子的监军一而再、再而三的言辞羞辱，太/祖愤慨不已，遂与几个交好的军士一起，斩杀了监军，领着一小队人马另谋生路。
磕磕绊绊中，太/祖的势力逐渐壮大，招揽了不少谋士武将，其中最为出彩的便是卫家先祖卫枚叔。卫枚叔为太/祖出谋划策，夺下扬州与徐州两处重地，远交近攻，立下汗马功劳，称得上是太/祖手下第一谋臣。当年卫枚叔有一幼弟，名唤卫枚季，武艺超群，亦是太/祖倚重的人才，可惜天妒英才，竟在一场战事中被流箭射中，不治而亡。
大事既成，太/祖分封功臣，封卫枚叔为穆国公，并欲追封卫枚季，赐下丹书铁券，却被卫枚叔坚辞。太/祖感怀卫家纯坚忠心，许卫家三代后方降等袭爵，并将卫枚季之排位列入二十四功臣阁中，令无嗣的卫枚季可受后世香火，这可算得是天大的恩典。
卫枚叔逝世后，其嫡长子卫慕勉袭了爵，娶了江南书香门第苏家的女儿为妻，共有三子一女，长子、三子为嫡出，余下一双儿女皆是庶出。卫慕勉已然于四年前病故，如今这国公府的爵位便由长子卫虞枫袭了。
至于嫡次子卫虞楷，说来也是叫人叹惋不已。卫慕勉年过而立得了幼子，实在是爱如珍宝、百依百顺，难得卫虞楷竟没被养出纨绔习气，反倒读书习武极其上进。五年前，大康与茜香国一场战事，卫虞楷被点为副将前往，谁能料到，半年之后，曾经活生生的佳儿，竟只余下一副森冷凄凉的棺木！赫赫战功，终究是换不回爱子性命！
当时，卫虞楷的新婚妻子程氏已经怀孕七个月，受此刺激早产，撑着一口气诞下儿子后，由于难产引发血崩，香消玉殒。
祸不单行，卫慕勉白发人送黑发人，哀痛欲绝，一夜之间精神全无，便如槁木死灰一般，他勉强支撑着，亲自为儿子、儿媳操持了丧葬之事，也颓然倒下。为新出生的小孙儿取了名字后，将后事交代清楚，便撒手人寰。
一时间，卫家漫天缟素如雪。
今上昔年与卫老夫人颇有些旧交情，亲自过府吊唁。见襁褓中哭声细细的小卫若兰虽孱弱却也玉雪可爱，念及其父所立战功与往素风仪英姿，今上不由得动了慈爱之心，遂下旨追封卫虞楷为定襄侯，待卫若兰加冠之后，便可承父爵位。
卫家人含悲谢恩后，接着便是闭门守孝三年。
五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，一晃眼便过去了。
虽然因为早产的缘故，卫若兰天生便体弱，不过有卫老太太细心照料关怀，卫虞枫与妻子江氏亦怜惜小侄儿父母俱丧，平日里也多加照顾，也平平安安长大至今。
说来也是命数，卫若兰此番染上天花，算得上是要命的事情，偏偏他体质弱并不适宜种痘。然而老国公卫慕勉当年曾献上牛痘，从此种痘方法天下广传，救下无数性命。卫若兰能在天花的阴影下安然痊愈，也算是前人福报。
……
回了庄子，按照规矩，长辈说话，卫若兰自然是应当避退的；因此，他便按照这几日的习惯，告了退，往书房去写大字。
“嫂子的手艺还是这般好！”滑溜溜的豆腐羹入口，卫慕言眯着眼，一副陶醉的模样：“我走过大江南北，哪儿都做不出嫂子这儿的味道！”
卫老太太嫁到卫家时，小叔子不过才三四岁，长嫂如母，两人的感情自来亲近：“你这皮猴子，回来一趟倒还累我！”旁边丫鬟奉上铜盆巾帕，她洗了洗手，便上桌坐了：“既吃了我的菜，可得说好，兰儿如今还小，我是断断舍不得叫他远到江南的！等他满了六岁，身子调理得更强健些，我再送他过去，你说中不中？”
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美大叔了，卫慕言嘻嘻笑着，瞧起来还像是当初那个扯着嫂嫂袖子要糖吃的顽童：“嫂子放心吧，弟弟什么时候成了不讲情理的老顽固？我瞧着兰儿心性坚稳，日后定然是个人物！您送我这么一个好学生，我感激还来不及呢！”
“唉——”卫老太太叹了口气：“我从来也没指望叫兰儿成个什么经天纬地的能耐人物，只愿他莫要像他爹爹那般夭寿无福，日后平平安安的就好……”想起心爱的幼子，她不由得悲从心来。
卫慕言并不说话，只抿着嘴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。
“三爷，这是老太太吩咐给您炖的山药肉羹，老太太说了，这汤等凉了就有腥味儿，嘱咐让您趁热喝下！”一袭青色绣花袄裙的丫头稳稳当当地端着茶盘，鹅蛋脸杏仁眼，琼鼻微塌，颊上有两三点小小的雀斑，看起来分外温柔可亲。她笑语盈盈地立在门口，看着庭院中正有模有样打拳的小主子，言语间态度恭敬而不失亲昵。
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，听清楚话中内容，小男孩停下动作，玉雪可爱的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，低声嘟嚷着：“怎么还要吃补汤呢——”虽是抱怨，却也并没有什么厌烦神色，伸手掸了掸衣摆，便往屋内而去。
这小男孩，便是曾经的华国丧尸基地小队长卫偌斓。
人死如灯灭，卫偌斓从来对灵魂这一说法嗤之以鼻。那天选择了自爆，能拉着一票异能者高手同归于尽，虽然对妹妹有些歉疚，他却也绝不后悔。
然而谁能想到，世间竟真有借尸还魂这般奇异的事情呢？一夕之间，生死轮回，在熊熊烈焰的灼烧下，曾经横扫一票异能者的丧尸小队长，居然便成了另一个天地中封建王朝的王孙公子、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小男娃！
末世之前，自家妹妹一度很痴迷于某绿网上流行的一类小说，拜她所赐，耳濡目染，队长也稍微知道那么一两个名词，果然洋洋大观千奇百怪，想来这就是所谓的重生吧！
小男娃名唤卫若兰，因为得了天花，其祖母便带着他到庄子上休养，哪知高烧之下一命呜呼，队长才得以死而复生。无论对于卫家、还是对于队长而言，这都是好事，只一点却叫见惯鲜血杀戮的队长很不开心，丫的，这名字也忒娘了些！不过既然白占了人家的身子，队长咬咬牙，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接收下来。
“我的乖孙哎——”卫老太太一进门就瞧见自家宝贝孙子端端正正地坐在紫檀圆桌旁，身上还是一袭短打装扮，不由得抚手而笑：“听墨娥说，兰儿今早上起来打拳了？好好好！不愧是我卫家的子孙！”
卫若兰正捧着青花蟠桃折枝瓷碗，小口地抿着里面乳白色的汤水，听见门口爽朗的笑声，他抬起头来，嘴巴上沾上一圈牛乳的痕迹，瞧得一旁的墨娥捂嘴偷笑。
“给祖母请安！”卫若兰“噔”地从锦凳上跳下来，平稳落地，抱着小拳头，精致的小脸绷住，嫰声嫩气地朝卫老太太行礼。
这一派严肃若是搁在大人身上是恭谨有礼，由得他一个小娃娃来，怎生一个可爱了得！卫老太太瞅着卫若兰嘴边的牛乳，忍俊不禁，真是恨不得把乖孙抱起来好好揉一揉。事实上，她也确乎这么施行了。
被拥进一个满是檀香芬馨的怀抱，卫若兰挣扎一会儿便放弃了，放任自流地由着卫老太太抒发疼爱之情：“祖母若有事情，只派人过来通传一声便是，晨起雾气污浊，怎么好劳烦您亲自过来呢？”抬头对上卫老太太慈祥可亲的面容，卫若兰语气中不禁带上些嗔怪：“祖母如此不顾惜身子，岂不叫兰儿伤心得很？”
话一出口，卫若兰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贸然，哪里有孙子约束祖母的道理？只是卫老太太与自己那慈爱却早逝的外婆很是相似，竟让自己有些忘情了。
被小辈这么责备，卫老太太并不见恼意，反倒是心花怒放：“好孩子，祖母哪里就到几步路都走不动的地步了？来来，快些将这山药肉羹用了，祖母要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呢！”
闻言，卫若兰放下心来，偷偷觑了一眼卫老太太，大约老人家对孙辈都是这般宽容迁就的吧，记得小时候外婆也喜欢将自己抱在怀里揉来揉去的……从小到大都是严肃高冷的队长大人完全不懂得怪阿姨的心态啊！
换了衣裳，卫老太太搀着卫若兰，并不带旁人，径自便往庄子后面的小山而去。
“兰儿，来给叔公见礼！”
男娃娃一袭湖蓝色小袍子，腰间系着松花绫汗巾，另挂了一块玉质温润清透的白玉牌；柔软的发丝在头顶攒成小髻，凤眼清泠，尚且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绷着，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感。他抱着拳头施礼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，却令立在窗前仔细观察的青衫儒士眼前一亮。
被人捉住通身上下捏来捏去，饶是卫若兰拼命压抑住自己的不快，旁边的卫老太太也能察觉一二，忙将气鼓鼓的乖孙子抢回来安抚一下，身手敏捷得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：“我说卫慕言，都一大把年纪了，就不能稳重点？我家兰儿从来娇养着，你别生了什么鬼念头！”见对方要顶嘴，卫老太太一句话堵上：“这可是楷儿留下来的独苗苗！”
闻言，卫慕言讪讪收回手：“我这不是看小侄孙资质上佳，一时间高兴嘛！”紧接着，他眼睛晶亮地对上卫若兰一双点漆般的眸子：“小侄孙呀，要不要和叔公习武呀？叔公可厉害了呢！以后谁要是欺负你，叔公帮你打回去好不好？”
卫若兰狐疑地打量着他，皱了皱眉头，在他的记忆中，祖父安穆侯确实有两位庶出兄长，只是如今都已过世，何况若真的是叔公，这也忒年轻了些——他仰起头来看向卫老太太，声音稚嫩神色天真，叫他自己都有些牙疼发酸：“祖母，这位伯伯是谁呀？是不是丫鬟姐姐们说的拐子，专门拐小孩子去卖掉？”
“他可不是拐子，倒是只泼皮猴子——”含笑摸了摸卫若兰的发顶，卫老太太抬眼看向那边因童言童语而憋闷的卫慕言：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，待会便一并吃个便饭吧！我倒想留你住几天，可那一位铁定是不肯答应的！”
卫慕言想了想，点头应下：“留我一个在这儿怪冷清的！嫂子，别的我没讲究，一道八宝豆腐，您可不能藏私呀！”
瞧着他这耍赖的模样多少年不曾改变，卫老太太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：“偏你促狭！荣妈妈早就回家含饴弄孙去了——罢罢罢，权当是我这宝贝孙儿的束脩！”见卫偌斓抬起脸来满是疑问，她微微勾起唇角：“兰儿，日后便由着你跟着叔公，可得把你叔公那一肚子的学问本事都给掏出来才是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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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起卫氏一族的渊源与荣耀，便是京城里三岁小孩也能津津乐道地说上一通。
本朝太/祖皇帝起兵于微末之中，戎马征战十余载，方才建立了如今的大康。
前朝末帝昏庸无能，阉党把持朝政，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来讨好末帝，导致民不聊生、兵乱四起。
太/祖当时是个无品无级的小卒，因为饥荒横肆不得已出来投身入伍，谁想军士饷银竟被宦官挪用去为末帝建造行宫去了！
二十出头的青壮年，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，因为粮草供应不上，行军速度减慢，被掐着嗓子的监军一而再、再而三的言辞羞辱，太/祖愤慨不已，遂与几个交好的军士一起，斩杀了监军，领着一小队人马另谋生路。
磕磕绊绊中，太/祖的势力逐渐壮大，招揽了不少谋士武将，其中最为出彩的便是卫家先祖卫枚叔。卫枚叔为太/祖出谋划策，夺下扬州与徐州两处重地，远交近攻，立下汗马功劳，称得上是太/祖手下第一谋臣。当年卫枚叔有一幼弟，名唤卫枚季，武艺超群，亦是太/祖倚重的人才，可惜天妒英才，竟在一场战事中被流箭射中，不治而亡。
大事既成，太/祖分封功臣，封卫枚叔为穆国公，并欲追封卫枚季，赐下丹书铁券，却被卫枚叔坚辞。太/祖感怀卫家纯坚忠心，许卫家三代后方降等袭爵，并将卫枚季之排位列入二十四功臣阁中，令无嗣的卫枚季可受后世香火，这可算得是天大的恩典。
卫枚叔逝世后，其嫡长子卫慕勉袭了爵，娶了江南书香门第苏家的女儿为妻，共有三子一女，长子、三子为嫡出，余下一双儿女皆是庶出。卫慕勉已然于四年前病故，如今这国公府的爵位便由长子卫虞枫袭了。
至于嫡次子卫虞楷，说来也是叫人叹惋不已。卫慕勉年过而立得了幼子，实在是爱如珍宝、百依百顺，难得卫虞楷竟没被养出纨绔习气，反倒读书习武极其上进。五年前，大康与茜香国一场战事，卫虞楷被点为副将前往，谁能料到，半年之后，曾经活生生的佳儿，竟只余下一副森冷凄凉的棺木！赫赫战功，终究是换不回爱子性命！
当时，卫虞楷的新婚妻子程氏已经怀孕七个月，受此刺激早产，撑着一口气诞下儿子后，由于难产引发血崩，香消玉殒。
祸不单行，卫慕勉白发人送黑发人，哀痛欲绝，一夜之间精神全无，便如槁木死灰一般，他勉强支撑着，亲自为儿子、儿媳操持了丧葬之事，也颓然倒下。为新出生的小孙儿取了名字后，将后事交代清楚，便撒手人寰。
一时间，卫家漫天缟素如雪。
今上昔年与卫老夫人颇有些旧交情，亲自过府吊唁。见襁褓中哭声细细的小卫若兰虽孱弱却也玉雪可爱，念及其父所立战功与往素风仪英姿，今上不由得动了慈爱之心，遂下旨追封卫虞楷为定襄侯，待卫若兰加冠之后，便可承父爵位。
卫家人含悲谢恩后，接着便是闭门守孝三年。
五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，一晃眼便过去了。
虽然因为早产的缘故，卫若兰天生便体弱，不过有卫老太太细心照料关怀，卫虞枫与妻子江氏亦怜惜小侄儿父母俱丧，平日里也多加照顾，也平平安安长大至今。
说来也是命数，卫若兰此番染上天花，算得上是要命的事情，偏偏他体质弱并不适宜种痘。然而老国公卫慕勉当年曾献上牛痘，从此种痘方法天下广传，救下无数性命。卫若兰能在天花的阴影下安然痊愈，也算是前人福报。
……
回了庄子，按照规矩，长辈说话，卫若兰自然是应当避退的；因此，他便按照这几日的习惯，告了退，往书房去写大字。
“嫂子的手艺还是这般好！”滑溜溜的豆腐羹入口，卫慕言眯着眼，一副陶醉的模样：“我走过大江南北，哪儿都做不出嫂子这儿的味道！”
卫老太太嫁到卫家时，小叔子不过才三四岁，长嫂如母，两人的感情自来亲近：“你这皮猴子，回来一趟倒还累我！”旁边丫鬟奉上铜盆巾帕，她洗了洗手，便上桌坐了：“既吃了我的菜，可得说好，兰儿如今还小，我是断断舍不得叫他远到江南的！等他满了六岁，身子调理得更强健些，我再送他过去，你说中不中？”
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美大叔了，卫慕言嘻嘻笑着，瞧起来还像是当初那个扯着嫂嫂袖子要糖吃的顽童：“嫂子放心吧，弟弟什么时候成了不讲情理的老顽固？我瞧着兰儿心性坚稳，日后定然是个人物！您送我这么一个好学生，我感激还来不及呢！”
“唉——”卫老太太叹了口气：“我从来也没指望叫兰儿成个什么经天纬地的能耐人物，只愿他莫要像他爹爹那般夭寿无福，日后平平安安的就好……”想起心爱的幼子，她不由得悲从心来。
卫慕言并不说话，只抿着嘴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