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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活在珍贵的人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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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1、
八月十八日，我早上骑车去了映云镇，给姚亦淑送录取通知书。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,http://www.lwxsw.org/
她家的院门虚掩着，我推门进去，看见婶子正在院子里用簸箕清拣小米。她一下就认出了我，她说亦淑不在家，跟二叔去水库了，要中午才能回来。
“我是来给她送通知书的，她考上大学了。”我说。
婶子喜形于色，有些感慨地说，“真的考上了？这家里终于有件好事了。她分数考了多少也没告诉我们，我们也不敢问，这下就好了。”
“她去水库做什么？”我问。
“就是帮她二叔捞网打鱼。镇上有人家结婚办喜酒，订了明天要三十多条鱼，今天一早就出去了。”
“她还做这些活啊？”我不免惊讶。
“不光打鱼，地里头也经常去，锄草、上化肥，什么活都能做。这孩子这些天也受罪了，在我家里住了几天，就非要回来一个人住。每天自己做饭、打扫、洗衣服，不嫌累也不害怕，我就是抽空过来帮她打整一下。”
婶子让我到屋里坐，我说要不然就把通知书留下，我就先回去了。她说我不能走，要我等到姚亦淑回来，亲自把通知书交给她。还说我很久没来了，这次肯定得见一面说说话，并且我是来送喜，中午得留下来吃饭。
婶子给我倒了杯水，说她有点事要出去，让我坐着等一会儿，然后就飞快地走了。我想她肯定是给亲戚们报喜去了，家里的孩子考上了重点大学，不论在哪个家庭，都算是一件喜事。我坐着喝了几口水，渐渐感觉无聊起来。
空荡的院子，安静的屋子，此时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。墙上的年画都被揭掉了，只留下几块稍稍显白的印迹，里屋贴的奖状也都没有了，原先的位置糊上了几张报纸。我在屋子里慢慢走了一圈，感觉有些寂寞瘆人，我不知道姚亦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，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觉。
我去院子里站着，过了有半小时，才等到了有人回来。白衬衣黑裤子，看身形就是姚亦淑，她头戴一顶草帽，压低了帽檐，手里拎着一条草绳穿腮的鱼。
她低着头，从院门口一路走进来，几乎是和我擦肩而过，但是连招呼都没打，就直接进了里屋。
“亦淑？”我喊她。
“啊？”她在里面大声回应。
“我给你送通知书来了，过来看看。”
“你的也拿到了吗？”她问。
“拿到了。”
“是那里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我先给你做饭。”
102、
我等着她从里屋出来。我以为她是在换衣服，结果只摘掉了草帽。
“我路上遇见婶子了。”她说，“二叔给了一条鱼，我先去炖上。”
她和我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，眼神也躲躲闪闪，说完就直奔了厨房。我这才看清楚，她这些天完全被晒黑了，尤其是脸上的皮肤，从额头到下巴都呈现出一种浅褐色，如果只看脸，简直要认不出来了。
我不觉得这有什么，只是觉得她拘谨的样子比较有趣。她不想让我看她现在的样子，那我尽量不看就是了。
我跟着去了厨房门口，几乎是背对着和她说话。我问她最近在做什么，她说就是在帮二叔家里做点事。我问她为什么不继续住在二叔家里，她说在别人家里不太习惯，她喜欢安静。
“我帮你收拾一下鱼吧。”我说。
“不用了，你速度肯定没有我快。”
“那不一定，我也是熟练工。”我笑着说，“我爸以前喜欢打猎钓鱼，什么山鸡野兔、鲤鱼河虾，拿回家去都是由我负责收拾。”
“还没听你说过呢。”她微笑着，“既然这样，就交给你怀旧吧。”
收拾干净一条鱼对我来讲，绝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。但是炖鱼应该放什么佐料，目前还不太懂，后面只好又让她来接手。两个人一起在狭小的厨房里谈话和忙碌，渐渐让我有了一种亲近的感觉。
中午的时候，二叔一家人也一起过来吃饭。姚亦淑焖了一锅米饭，除了清炖鱼外，又炒了两盘时令蔬菜。婶子端了一锅内容丰富的烩菜过来，几个大盘子往桌子上一拼，看起来已经是非常丰盛了。
我送来的通知书还原封未动，姚亦淑自己把信封拆开，从里面取出来好几样资料。她只看了一下通知书，就顺手递给了我，自己认真看起了学校简介和入学须知。她的专业是会计学，报到时间是九月十五日，和我只相差一天。
我们一边看，二叔在一边询问。姚亦淑学校的学费比我的高，一学年要将近五千，再加上其它各种费用，入学就要缴纳八千多。我的学费对于我家来说，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负担，这么高的学费，对她来说肯定会是个大问题。
“闺女，学费的事你不要操心。”二叔说，“你只要想着安安心心去念书就行，这些问题我负责给你解决。”
“学校是好，就是地方有些远。”婶子说。
二叔在四川当过工程兵，重庆他也去过。他说新兵入伍的时候，从省城坐了至少三天三夜的火车，并且还只是到了成都。
“要走那么远啊？路上没个人陪伴可不行。”婶子突然看着我问，“你考上的是哪里的学校？”
“我也是重庆。”我老实回答。
二叔和婶子对看了一眼，表情都有些恍然大悟。
“那你们就能一起去学校嘛。”婶子说，“把火车票买到一起，座位也坐到一起，路上好有个照应。”
103、
去学校报到的问题，我还没有仔细研究过，只知道如果坐火车的话，要南下转一趟车。现在听他们谈论，才感觉到好像也是件比较麻烦的事。
“还是我去送吧！”二叔说，“我十多年没去过重庆了，送闺女上学，顺便去转转，看看变化，说不定还能见上老战友。”
“让两个孩子自己去就行了，你去搅和什么？来回要一个礼拜，家里头放着这么多事情不管，你还想去旅游啊？”婶子说。
“那要看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去。”二叔看着我。
“我也没出过远门。”我笑着说，“这个事情，我得回去问下家里人。”
“好，那就过几天再商量。”二叔说。
姚亦淑仍在看她的学校简介，对我们的谈话似乎毫不关心，婶子让她吃完饭再看，她这才放下。二叔也说先吃饭吧，吃饱了才好想办法，我们之后就没再说关于学校报到的事。随便聊了些闲话，饭后姚亦淑又忙着去厨房收拾。
“詹雨。”二叔喊我的名字，我看他的样子，显然是有话要说。
“我知道你和我们家亦淑是好朋友，她妈不在了，你懂得过来帮忙，这次又来给她送通知书。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，很实诚，有些话想和你说一说。”
“二叔，你有话就说吧。”我被他夸奖得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亦淑这个闺女，命不好。”他慢慢地说，“先没的爹，后没的妈，也没有亲兄弟姊妹，现在就是孤单一个人。我和她婶子再对她好，也比不上亲爹亲妈对她好，上大学走那么远，就更照顾不好她了。她很懂事，可是脾气也倔，平常时候能照顾得了自己，但毕竟还是个女孩。这回她和你考上了一个地方的学校，又是好朋友。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，我反正希望你们出去之后，能够互相帮助，互相照顾。当然了，闺女肯定要麻烦一些，也就希望你多担待一些。”
“出门在外，帮助照顾是应该的。二叔你放心，你说的意思我懂。”我说。
“你有对象了吗？”婶子在旁边问。
我略微一愣，糊里糊涂地说：“还没考虑这个呢。”
“哦，那也好。”婶子微笑着说，“以后出去慢慢考虑，慢慢考虑。”
二叔说的话，我只敢说是基本上懂，如果婶子和他说的是一个意思，那我就只好装不懂了。我想以平常的心态来对待这件事情，也就是以真诚的态度去对待一位朋友，既然已经帮助她做了一点事，那继续帮下去也无妨碍。
“你不要再让闺女帮你出去干活了。”婶子对二叔说，“本来挺好看的一个闺女，给晒成那样了。后面些天就让她呆在家里头，准备上学的事。”
“不是我让她去，是她非要去的嘛，我说她又不听。”二叔看了看我，“要不，你再给劝劝？”
“就是，你说话比我们好使。”婶子也对我说，“我们一会就先回家，你们再好好聊聊，有什么问题都商量商量。”
等姚亦淑从厨房过来，他们真就起身回家了，婶子临走又说让我多坐会儿。
干干净净的一张圆桌，我和姚亦淑分坐在两边，午后的阳光从开着的房门照射进来，止步于我们的眼前。多看一会儿光亮，会觉得阴影的颜色在渐渐变得暗沉，再看一会儿阴影，突然就有了一点困倦。
“你要不要睡一会儿？”她问。
104、
“不用了，我不习惯午睡。”我笑着说，但是确实感觉很困。
“你去躺着歇一会儿吧，等太阳小一点再走。”她站到我面前劝我，像是要帮我挡住阳光。
“好吧。”我站起身来，跟她去了里屋。
她拿一把小笤帚把炕上铺的被单细细扫了一遍，指了指靠里的位置说：“你睡那儿吧，平时都是我睡的。”
枕头上满是阳光晒过的味道，我在炕上很快就睡着了。醒来时身上多了一条薄薄的被子，靠外那边的炕上，姚亦淑正在坐着看书。
她看我起身，就合上了书。我瞅见了书的封面，显然就是高考之前和她一起在书店看过的那本《海子诗全编》。
我看了下时间，这一场午觉睡了足有两个小时，我下地穿鞋，感觉有点不好意思。姚亦淑也跟着下了地，去外屋给我端进来一杯温温的白开水。
我接过水杯，问她：“那本诗集，你买了？”
“考完试那天去买的。”
“你最喜欢的那首诗，我一直都没读过呢。”我说。
“你还记得啊？”她微微一笑，过去把书拿了过来，信手翻开一页，展开来让我看。正是那首《活在珍贵的人间》，我一边喝水，一边默默读完。
“你回家吧，我送你。”她说。
阳光已经偏移上了东边的墙头，我推了自行车，跟姚亦淑一起，从她家的巷子里慢慢走了出去。她手里拿着个普通信封，吸引着我的好奇。
“太阳大的天气，就最好不要出去了。”我说，“距离报到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，多在家里准备准备。”
“嗯，知道了。”她应着说。
“我报到日期比你早一天，不过还是可以一起走。我回去确定一下时间和路线，回头再和你联系。”
“好，这个你拿着吧！”她把手上的信封递给了我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我接过来问。
“我的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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婶子喜形于色，有些感慨地说，“真的考上了？这家里终于有件好事了。她分数考了多少也没告诉我们，我们也不敢问，这下就好了。”
“她去水库做什么？”我问。
“就是帮她二叔捞网打鱼。镇上有人家结婚办喜酒，订了明天要三十多条鱼，今天一早就出去了。”
“她还做这些活啊？”我不免惊讶。
“不光打鱼，地里头也经常去，锄草、上化肥，什么活都能做。这孩子这些天也受罪了，在我家里住了几天，就非要回来一个人住。每天自己做饭、打扫、洗衣服，不嫌累也不害怕，我就是抽空过来帮她打整一下。”
婶子让我到屋里坐，我说要不然就把通知书留下，我就先回去了。她说我不能走，要我等到姚亦淑回来，亲自把通知书交给她。还说我很久没来了，这次肯定得见一面说说话，并且我是来送喜，中午得留下来吃饭。
婶子给我倒了杯水，说她有点事要出去，让我坐着等一会儿，然后就飞快地走了。我想她肯定是给亲戚们报喜去了，家里的孩子考上了重点大学，不论在哪个家庭，都算是一件喜事。我坐着喝了几口水，渐渐感觉无聊起来。
空荡的院子，安静的屋子，此时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。墙上的年画都被揭掉了，只留下几块稍稍显白的印迹，里屋贴的奖状也都没有了，原先的位置糊上了几张报纸。我在屋子里慢慢走了一圈，感觉有些寂寞瘆人，我不知道姚亦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，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觉。
我去院子里站着，过了有半小时，才等到了有人回来。白衬衣黑裤子，看身形就是姚亦淑，她头戴一顶草帽，压低了帽檐，手里拎着一条草绳穿腮的鱼。
她低着头，从院门口一路走进来，几乎是和我擦肩而过，但是连招呼都没打，就直接进了里屋。
“亦淑？”我喊她。
“啊？”她在里面大声回应。
“我给你送通知书来了，过来看看。”
“你的也拿到了吗？”她问。
“拿到了。”
“是那里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我先给你做饭。”
102、
我等着她从里屋出来。我以为她是在换衣服，结果只摘掉了草帽。
“我路上遇见婶子了。”她说，“二叔给了一条鱼，我先去炖上。”
她和我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，眼神也躲躲闪闪，说完就直奔了厨房。我这才看清楚，她这些天完全被晒黑了，尤其是脸上的皮肤，从额头到下巴都呈现出一种浅褐色，如果只看脸，简直要认不出来了。
我不觉得这有什么，只是觉得她拘谨的样子比较有趣。她不想让我看她现在的样子，那我尽量不看就是了。
我跟着去了厨房门口，几乎是背对着和她说话。我问她最近在做什么，她说就是在帮二叔家里做点事。我问她为什么不继续住在二叔家里，她说在别人家里不太习惯，她喜欢安静。
“我帮你收拾一下鱼吧。”我说。
“不用了，你速度肯定没有我快。”
“那不一定，我也是熟练工。”我笑着说，“我爸以前喜欢打猎钓鱼，什么山鸡野兔、鲤鱼河虾，拿回家去都是由我负责收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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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的时候，二叔一家人也一起过来吃饭。姚亦淑焖了一锅米饭，除了清炖鱼外，又炒了两盘时令蔬菜。婶子端了一锅内容丰富的烩菜过来，几个大盘子往桌子上一拼，看起来已经是非常丰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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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一边看，二叔在一边询问。姚亦淑学校的学费比我的高，一学年要将近五千，再加上其它各种费用，入学就要缴纳八千多。我的学费对于我家来说，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负担，这么高的学费，对她来说肯定会是个大问题。
“闺女，学费的事你不要操心。”二叔说，“你只要想着安安心心去念书就行，这些问题我负责给你解决。”
“学校是好，就是地方有些远。”婶子说。
二叔在四川当过工程兵，重庆他也去过。他说新兵入伍的时候，从省城坐了至少三天三夜的火车，并且还只是到了成都。
“要走那么远啊？路上没个人陪伴可不行。”婶子突然看着我问，“你考上的是哪里的学校？”
“我也是重庆。”我老实回答。
二叔和婶子对看了一眼，表情都有些恍然大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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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学校报到的问题，我还没有仔细研究过，只知道如果坐火车的话，要南下转一趟车。现在听他们谈论，才感觉到好像也是件比较麻烦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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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要看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去。”二叔看着我。
“我也没出过远门。”我笑着说，“这个事情，我得回去问下家里人。”
“好，那就过几天再商量。”二叔说。
姚亦淑仍在看她的学校简介，对我们的谈话似乎毫不关心，婶子让她吃完饭再看，她这才放下。二叔也说先吃饭吧，吃饱了才好想办法，我们之后就没再说关于学校报到的事。随便聊了些闲话，饭后姚亦淑又忙着去厨房收拾。
“詹雨。”二叔喊我的名字，我看他的样子，显然是有话要说。
“我知道你和我们家亦淑是好朋友，她妈不在了，你懂得过来帮忙，这次又来给她送通知书。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，很实诚，有些话想和你说一说。”
“二叔，你有话就说吧。”我被他夸奖得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亦淑这个闺女，命不好。”他慢慢地说，“先没的爹，后没的妈，也没有亲兄弟姊妹，现在就是孤单一个人。我和她婶子再对她好，也比不上亲爹亲妈对她好，上大学走那么远，就更照顾不好她了。她很懂事，可是脾气也倔，平常时候能照顾得了自己，但毕竟还是个女孩。这回她和你考上了一个地方的学校，又是好朋友。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，我反正希望你们出去之后，能够互相帮助，互相照顾。当然了，闺女肯定要麻烦一些，也就希望你多担待一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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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我让她去，是她非要去的嘛，我说她又不听。”二叔看了看我，“要不，你再给劝劝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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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用了，我不习惯午睡。”我笑着说，但是确实感觉很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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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回家吧，我送你。”她说。
阳光已经偏移上了东边的墙头，我推了自行车，跟姚亦淑一起，从她家的巷子里慢慢走了出去。她手里拿着个普通信封，吸引着我的好奇。
“太阳大的天气，就最好不要出去了。”我说，“距离报到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，多在家里准备准备。”
“嗯，知道了。”她应着说。
“我报到日期比你早一天，不过还是可以一起走。我回去确定一下时间和路线，回头再和你联系。”
“好，这个你拿着吧！”她把手上的信封递给了我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我接过来问。
“我的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