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接着,公孙策感觉似乎有暗影当头罩下,伴着带翻茶碗的声音,急抬头时,就看到端木翠慌乱地架住展昭的身子……
再然后呢?
再然后就是马不停蹄地进城,直奔开封府。端木翠的归来与展昭的倒下都不是易于消化的小事,张龙、赵虎、王朝、马汉他们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迎接他们的归来。
“展大哥怎么了?端木姐你没事?你没事就好。展大哥是不是受伤了?快进房去……端木姐你这阵子可好?”
语无伦次颠三倒四,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。一味烦忧似乎对端木翠的归来过于忽略,太过欣喜又似乎显得对展大人有些漠然。
更何况,开封府中本就有事。
匆匆安顿下展昭,张龙急急带端木翠去了红鸾的卧房。
卧房窄小,窗棂微启,红鸾静静躺在床上,似是睡着了。
“端木姐你看看,前一阵子还好好的,两天前突然就……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去掀红鸾的衾被。
男女有别,张龙此举过于突兀,端木翠不觉皱了下眉头,不过她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
衾被掀开处,她看到红鸾的身体,上身还是女子形状,着淡粉色衫子,下身触目惊心,尽是盘根错节的曲根,树皮斑驳,还带着干裂的泥土。
换言之,她上半身是人,下半身是树,木棉树。
端木翠轻轻叹一口气。
变化是两天前开始的,按日子推算,正是温孤苇余死的时候。
看起来,温孤苇余是以极恶毒的手段操纵了这些精怪的精魂。他是宿主,这些精怪是他主体上抽生出的须芽,须芽若断,不损主干繁茂,但主干若灭,须芽难逃溃散的命运。
端木翠轻轻为红鸾盖好衾被,向着张龙摇摇头。
“救不了了?”张龙的眼圈忽然红了。
红鸾动了一下,苍白的眼皮睁开一线,目力所及处,模糊地看到张龙僵立的身影。
“张大哥……”她虚弱地呻吟出声。
张龙喉头滚动了一下,近似哽咽地嗯了一声,趋身过去。
端木翠咬了咬嘴唇,悄悄退了出去,轻轻为两人掩上门之后,却没有立刻离开。
天气像是要转暖了,廊外的碧色潭水漾开春日的气息。
他们在宣平所历,固然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历险故事,但是同一时间,在这里,开封府里的诸人,也有自己的故事,或许平淡,或许寻常,但是于他们而言,已经是全部的世界。
她无意去探究张龙是否是对红鸾有意——红鸾的命运已成定局。门扇背后的故事,正在慢慢死去。
也许过些日子,会看到张龙一个人喝闷酒,脾气古怪,不理人。
决意杀死温孤苇余的时候,没有想到会带累红鸾吧,又是一个我不杀伯仁,伯仁因我而死的遗憾。
回廊之上,仆从明显比平日里忙乱,有捧铜盆热水的,有急往灶房煎药的,擦肩而过时,不时听到急促且轻声的“展护卫怎样”。
其实之前她跟公孙策说过:“展昭没有大碍,只是被冥道的戾气所冲,一时逆气攻心罢了。”
公孙策很紧张:“不是有苍颉字衣护身吗?”
“那是冥道啊。”
公孙策哦了一声,并不见得轻松多少,又是把脉又是施针又是下方子让灶房赶紧熬汤剂,把一干仆从支使得人仰马翻。
这样的忙碌之中,端木翠觉得自己有些多余。
“那我先回草庐,明日再来看展昭。”开封府不是她的地头,人来人往,大多是生面孔,她不得一分松懈,又帮不上什么忙,强烈地想回到草庐,休整一番。
毕竟这一趟回来,日子还长。
彼时公孙策正忙,随口嗯了一声,或者是因为他跟端木翠已经够熟,无谓拘泥俗礼。
直忙到掌灯时分,大人回府之后,免不了又是一番询问,终于得闲,洗漱之后,带着一身疲惫就寝。
半夜时忽然醒来,只是觉得心里有事,翻来覆去一番,忽然就想起来了。
端木草庐不是被烧了吗?
这一下目瞪口呆,激灵灵从床上跳下来,只趿拉着一只鞋去敲张龙、赵虎、王朝、马汉的门。展昭还昏睡着,不敢让他知道。
事情一说,几个人都慌了。今时不比往日,她一个年轻姑娘,无处可去,出事了怎么办?
于是提着马灯沿街去找,几乎把街巷都给找遍了,后来跟守城的官兵说了好一通软话,出城,往西郊,去端木草庐。
快到端木桥时,赵虎眼尖,一眼看到桥下似是坐了个人。
公孙策提起马灯看了看,知道是端木翠,一颗心终于放下的同时,鼻子忽然一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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